清迈印象
2007-02-05 欧美处
关于清迈,原先的印象总是不太真切:一个被绿色稻田与佛塔围绕的泰国北部重镇,也是一代歌星邓丽君飘然仙逝的地方,仅此而已。清迈,这个名字透着宁静和安详,仿佛在尘世的另一端,诱惑着人们暂时逃离当下的纷扰。于是,在泰国航空公司庆祝中泰建交三十周年自由行活动的最后一天,我欣然踏上了风兰之旅。
机上偶遇一对泰国老华侨夫妇,聊起清迈不象首都曼谷那么嘈杂,所以才选择在那里定居。当飞机降落在清迈国际机场时,已是睡意朦胧的午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中雨,才明白这里正值热带的雨季。忠实的酒店班车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候,在茫茫夜色里载着我和同行的上海客人奔向那座未知的古城。只知道等待我们的酒店叫Tamarind Village(罗望子乡村酒店,罗望子又称酸豆角,泰国人喜爱将它制成酸甜的消暑饮料),是古城墙内唯一的星级旅店。
雨仍在下着。街道上已开始积水,两侧昏黄的路灯透着雾气的光晕使这一切更象是一个梦境,仿佛这里不是清迈,而是老上海的某一个街角,有撑着花纸伞的身影从某个雨巷疏而闪过。不过十分钟,已依稀看见了不算太高的古城墙,车驶入城后,又拐了个弯,已停在酒店门口。我忽又想起那对老华侨夫妇的话,觉得住在小城市其实也不错:无须带着倦容再挣扎一个小时从机场赶往市中心,身上的荷包自然也不会瘪得太快。
在我们面前,没有镏金的招牌,也没有穿着制服的门僮,只见一条幽深的小巷,有茂密的修竹夹道两边,在浅浅的泛光灯下摇曳着身姿迎接我们这些黑夜来访的异乡客。走完这条竹径,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群回廊式的木结构泰北民居:周遭池塘边不知名的素色小花散着热带奇异的香气,廊柱间庄严的佛龛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寂静而神秘。抬头望去,一位气质清雅的酒店服务生,着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的泰式礼服,身边携一位围着泰丝的清丽女子正双手合十伫立在敞开的书房中央迎候我们,好像是从古代暹罗国走来的两位人物。原来他就是大堂经理,而此时的我却丝毫没有入住酒店的感觉,倒象是在扣启一段尘封百年的文明历史。
为了那一程末班飞机,在这万籁俱寂的子夜,这两位“掌柜的”或许已经等候多时,却仍然以泰国人特有的耐心和谦和给予我们这些平时掐着钟点过日子、风风火火赶来的上海人一份特殊的安心。早就听说当地青年男子一生之中必须出家修行一次,不知我们的造访于他们究竟是佛缘还是尘缘。那一瞬间,我似乎有些顿入禅境了,而只有大堂书桌上的那台手提电脑边的鼠标才又把我拖回到“今生今世”。
穿过曲折的回廊,没有自动扶梯,而是踩着踢踏作响的木楼梯上到二层客房。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甜,就像初生的婴儿。
第二天清晨,我在一片密集的木鱼声中醒来了。原来酒店与旁边的一个寺庙仅隔着一道竹篱,僧侣们正在上早课。这时,我才仔细扫视了一下客房的全貌:木结构的坡顶足有4米高,显得通透荫凉,装修却极其原生态(用现在上海市民的眼光看近乎寒酸),墙壁只用石灰粉刷了一下,地面是一色水泥,连卫生间的台盆也是水泥砌的。尽管如此,整个客房仍然很有亲和力:屋子中央这张宽大的泰式藤床让人担心上去了是否还愿意下来,床边铺设的竹席使灰色的水泥地面顿生灵气,令人忍不住要做瑜珈练习,卫生间摆设的盥洗用品及包装则百分百地选用当地天然材料,储藏间为客人准备的油布伞显得尤其古意盎然。总之,住客在这里充分享受到的环保和自然,感觉象在家里,全然不是一般商务客房的格局。
偶尔在一本专业旅游杂志上发现一篇文章,说是随着国际旅游市场的不断发展和细化,目前在一些旅游强国非常流行此类“精品酒店(Boutique Hotel)”,即不再一味建造动辄几百套甚至上千套客房、但布局和装修却非常雷同的大型商务酒店,而是更多地追求家庭化、管家式的管理模式和与本国历史传统及当地地域文化相适应的设计风格。此类“精品酒店”的设计师尤其擅长通过一草一木的合理布局营造出独有的氛围和意境,使得来此度假的客人真正享受到艺术和居家的双重感觉。上海虽然已有许多高档酒店,年游客数也已创下了600万的历史纪录,但是如此个性化的案例似乎在市场上仍数凤毛麟角,如果从人均吸纳国际旅游者的数量看,上海每年600万的游客量显然还是谦虚的。
用完早餐,我便手捧《走遍泰国》在古城里一站接一站地寻访这个寺、那个塔,不出两个小时,就把书上所有的景点都“扫荡”了一遍。说实在的,清迈古城内没有哪个景点属于非看不可的,整个古城却给人一种轻松和悠闲,好象品着一杯幽幽的清茶。我就这样徜徉在历史中。另外,所有的名胜古迹都不收门票,它们只是静静地存在着,既是历史和文化,也是现实生活的一部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我再次感受到了它的亲切。相比之下,我国一些景点的布置不是因为高昂的收费、就是因为“隔断加保安”的模式给人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赏景和生活是相互割裂的,谈不上能给人留下深刻地回味。我想,其实曾经创造了灿烂的中国古典戏曲和诗词的祖先们是最讲究意境的,就连那些上海的“小资们”们也望尘莫及,然而,现代工业化和“大跃进”式的浮躁心态使得原先的意境惨遭破坏,于是就有人怀旧,就有人在西方强势文化进攻下屈服于他国的审美,看来当代中国人这一份文化传承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
出了古城,我又去逛萍河边的夜市――一个手工艺品和美食荟萃之地,据说可以挑到所有心仪的东西。我便动了“凡心”,一心想要找到那件与大堂经理一模一样的泰式上衣,好将那份“良辰美景”带回上海去献宝,结果一无所获。看来,有些东西只能欣赏,不能模仿。第二天,又出了古城直奔双龙寺,随后又在宽敞得如同皇家山林般的清迈大学的校园里散步,总的感觉仍然是“清淡可人”。
虽然只呆了两晚,却有些莫名的不舍。其实,临行前旅行社的一位产品代理人曾提醒我不必在清迈久留,因为“那里没什么可看的”,看来有时候游客本身也需要再自信一点。
回到上海后我才偶尔发现,原来清迈府也是我们上海的友好城市。当时觉得有些诧异,两地一个如此喧闹,另一个又如此清静,般配吗?转而一想,那倒是一个不错的组合:假如一个朋友正好具备了你身上恰巧缺失的那份气质,你应该感谢这份天赐的佛缘,何况它真的很美。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在上海喧嚣、紧张、令人兴奋的每一天结束之时,我会时常想起清迈。虽然它比不了上海的繁华,不够“发达”,没有那么多的“世界或亚洲第一”,但是我真的很想有机会再次搭上最后一班飞机去拜访那座被青山、佛塔环抱的古城,只为了感受它的恬淡从容和那份生活的原味。